内容详情
返回该版首页

永远少年

□黄雪桐

 

当我在一本小说里读到“我没多少清晰的记忆,恰好每个片段都有你。时光像琥珀,凝结在一起,光阴分不出前后顺序”,便想起了如师附小。

2019年,是我小学毕业的第十个年头,小学时光俨然离我越来越远,生活里依旧处处存在它的痕迹:书架上摆着的百年校庆纪念铜牌,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的作文本,偶然翻出的一叠奖状,经常路过的学宫路。点点滴滴,都好似附小在时光隧道的那头向我招手,不言不语,只是微笑。旧时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你拿来怀念,拿来遗憾,拿来讴歌,拿来痛斥,却没法重来。这十年里我也曾经无数次设想,要是能回到小学时候有多好。它在我生命里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不仅为未来的学习打下了最为重要的基础,而且影响了我的思维模式与价值选择。附小,是我的生活领路人,也是精神避风港。

把日历翻回2003年9月,梳童花头的小姑娘被妈妈领着第一次踏进附小校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因为从那一刻起,我就拥有了新的身份——如师附小一(3)班学生,缤纷多彩的校园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许多有趣且美好的事物交织在一起,把六年时间填得满满当当。

毕业之后,几年前夏天我偶然一次机会再进校园,变化大得让我有些不敢认。那天正值傍晚,我坐在新操场跑道上看着夕阳给如茵的绿草晕上温柔的红光,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但当我转头望见大成殿,它还是那么静默威严,我又觉得一切都还没有变,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殿前那一对石龟,表面遭受风吹日晒,摸在手里冰凉而光滑,小伙伴爬上去开心的笑声犹在耳畔;秋天殿旁医务室门前满地的银杏,金黄在小道上如星地点缀开来,在空中微晃、轻颤,那般安逸,怎么都看不够的风景;殿后那几株出现在我初高中作文里的桂树,芬芳了求真楼里六年级的我们,迷离、恬淡又舒适,混合着全班清脆的朗诵“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回忆起这些,我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一帧帧画面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光是回忆就足够快乐,这是大成殿替我守护的快乐。

从操场起身悠悠然走进教学楼,隔着玻璃注视着里面排列整齐的桌椅,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教室里坐满同学上课的情景。我们班没有换过班主任,周小艳老师陪伴我们整整六年,我们班的孩子想必没能让她省心,但我总能看到她温暖的笑容。她声音不算大,很温柔,镜片背后和善的目光,让一贯怕老师的我也乐于和她对视。我当过三年班长,细想或许有些工作不到位甚至给老师添麻烦的情况,周老师对我非常耐心,最大限度地包容并鼓励着她的小助手,在背后默默地看我成长。她也毫不吝啬对我的夸奖,每年成绩报告单上的评语都让我喜上眉梢,得意洋洋地拿回家给爸妈看。到了周六同学们一起参加春蕾文学社,举办各种趣味小活动,吹鸡毛、踩花生、缝纽扣、煎荷包蛋,玩得不亦乐乎。活动结束之后写作文,我很喜欢老师给我的批注,她的字和人一样秀气,作文本我一直收在家里,舍不得扔掉。周老师也肯定我小学的文笔,会在班上念我的作文和平时的摘抄,这极大地调动了我的积极性,毕竟我不愿意让老师失望。后来的学习里没在作文方面吃什么大亏,要感谢老师当时给我打下的基础。年幼时不曾发觉,随着年纪增长愈发意识到遇见一位好老师的可贵,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值得尊敬。

又一次和附小告别,重走熟悉的西路。河南席殊书屋、校园天地的老板们记得我,露出和蔼的笑容。不过路上没了五毛钱两片的米饼和悠扬的《扬子晚报》叫卖声,闸桥口的珍珠岛几经易主,最后也换了店铺。十年前从附小毕业只是一个开始,十年里我经历过好几次告别,如今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再怎么恋旧,小学那段时光也已真真切切地一去不返。可站在学宫路上,冥冥之中又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仅仅是普通的一次放学,照旧在烟草公司门口等一等,家人就会接我回家写作业去。

最后,谨以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中的一段献给我在附小的美好岁月:“我们徒然回到我们曾经喜爱的地方,我们绝不可能重睹它们,因为它们不是位于空间中,而是处在时间里,因为重游旧地的人,不再是那个曾以自己的热情,装点那个地方的儿童或少年。”

我不再是少年,但附小里永远都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