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航  

冒春荣（1702—1760），字寒山，又字葚原，自号柴湾樵客，江苏如皋人，诗论家和编志家。他曾经编纂过《象山县志》、《通州志》和《两淮盐法志》。名著《葚原诗说》是其在诗歌理论方面的代表著，流传较广，常见的版本有清光绪刊《冒氏丛书》本、1930年北京大学出版部翻印本和《清诗话续编》（郭绍虞编，198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笔者手头有本民国时期排印的线装本《葚原诗说》，买时只见书边印有“大学讲义”数字便以为是北京大学出版社的，并不足为奇。近日翻起此书，突有“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惊喜阵阵。首先，此书为中国大学出版的《葚原诗说》，非常罕见，未见记载。书末有“民国十九年（1930年）一月聚六钞于中国大学寓舍”，且每页书口上方印有“中国大学讲义”，由此可知此书应是中国大学当年的讲义。北大版《葚原诗说》也在同年出版了，两者会不会一模一样呢？为此我特地请友人在网上找到了北大原版《葚原诗说》的首页进行比较，北大版在首页右下角仅印有“如皋 冒春荣 葚原”，中国大学版却加印了“冒氏丛书”四字在书框内，在书框外又多出“林公铎”三字。由此可以断定此书也是由“冒氏丛书”翻印而来，但又不完全同于北大版。此书为四卷本，书后附有《冒葚荣传》（江大键撰）和《天对》，具有一定的版本价值。

其次，书中所有奇数页在同一处均印有“林公铎”，可见此书与林先生有着密切关系。林损（1890—1940），字公铎，浙江瑞安人，国学大师。林氏当年在北大和中国大学同时执教，为旧派文人教授，提倡旧学，据周作人先生的回忆，林先生曾在中国大学教授唐诗。因此《葚原诗说》应是他在中国大学的上课讲义，印量自然大不了。

此外书中留有大量的毛笔批注（当时听课者的笔记）最为宝贵，展现出了林先生的才学和人格特征。正文部分多处文字有所改动，均为讹字的纠正，足见授课人严谨的治学态度。天头部分有多处笔记，均为蝇头小楷，为了理清其中部分文字的内容，笔者先后向如中陈根生老师和中国辞赋家协会副主席王翼奇老师请教。这些文字极具文献价值，如林氏关于此书评价多为批评，并且提出自己的“诗论”，譬如“冒君所引五言律诗各举例以明以第几句入题之法，然诗多下劣亦有误举者。盖诗句点题本不能以句之次序为定，诗当以意境神理气势为主”。为了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诗论，林氏在课上还亲自作诗，尽显其诗才，如一首长诗《原题》：“同昏八表感靡穷，猿鹤沙虫一望空。 留得寂寞（寥）庭宇在，争教花月不朦胧。簾栊深处竞何如，恐有幽人读异已。得象忘情堪一笑，海棠花下亦吾庐。三年刻楮方成叶，一叶何如叶叶奇。却惜蟠根深百尺，此中神异有谁知。倚天长剑抉蛟螭，切虱烹虮转自奇。莫怪大江东去后，铜琶也唱女儿词。”

关于林氏的人格，周作人先生把“林损与辜鸿铭、黄侃同列为北大三怪人”。三人中林氏又最爱损人骂人，吴虞和张中行等名人的文中均有记述。在讲授《葚原诗说》的时候，林氏也不忘自己的“损才”，幽默一把，如一首讽刺文人作文拖沓的旧诗：“下笔千言信有之，未曾拈断一茎髭。欲知博士书驴劵，请诵犀然食蟹诗。”

笔者为如皋人，发现乡贤冒春荣著《葚原诗说》的中国大学讲义版，且为国学大师林损所编，怎能不有“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惊喜之情呢！